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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了。

明芳卻睡不著。她躺在床上,兩只眼睜開,盯著紗帳上的金絲線,床櫃上的油燈忽暗忽明,跳躍著,照映出少女白嫩幹凈的臉頰。

之前與禹疆說的那些話,其實她從未和流書說過。流書是一個傻丫頭,心裏藏不住事,為人簡單直白,這些事和她說了反而會害了她。

她的身邊,還留著的人,還可以信任的人,已經不多了。這些年來一直陪著她的,不過就是一個流書。

之所以那樣說,不過就是故意誆禹疆一下,待禹疆反應過來了,會不會氣得直跳腳呢?

明芳想著這些事,便睡不著了。

但她知道,

今夜,禹疆定會來尋她。

自她隱約猜出禹疆的身份後,明芳便有了和禹疆合作的打算。還有半年,她就要嫁去東宮了,嫁給李丹端,必是百般折磨生不如死,有父親在,明虎縱使再疼愛寵溺她也會了家族而屈服,很多年前他就做過選擇了不是嗎?諾大一個明府,她無人可依,能依靠的只有自己。

她不要嫁給李丹端,她不要成為明府手裏操控的傀儡,無論如何,她都要為自己搏一次。

長夜漫漫,不知過了多久,外面好似下起了雨,金鎖聲響,明芳聽到了一道輕微的推門聲,聲音輕細如風,若是她睡著了,定是不會察覺。

明芳坐起身,偏頭看去,昏暗微黃的燭光下,憑空飄來了一陣寒意,那道身影黑衣如墨,濃重冷冽,她就這樣看著禹疆走進來,離她越來越近。

最後,他停在了一尺之外。

兩人之間,隔著一道半透明的素色輕紗幔帳,明芳見到他,微微一笑,伸手主動掀開了那層幔帳,“你來了。”

她坐在床邊,一身素衣,頭上卸去了釵環發簪,只是用絲帶,簡單的挽著烏黑的發,一雙眸正亮澄澄地看著他。

禹疆撇了一眼那盞微弱的油燈。方才他在樓下時,就窺見了這抹光,他知道明芳沒睡,一直在等他來。不過,禹疆不是沒有猶豫過的,正如他所說,他這個人從不做賠本且有風險的買賣,若是和明芳合作,會有太多意外發生……可最後他還是上來了。

有些東西,本就是富貴險中求,明芳竟敢搏一次,他又有何不敢的?

只不過,他還是要試一試她。

以防萬一……

他神色很淡,幾乎沒有表情:“小姐知道我是來做什麽的嗎?”

來此,無非兩個原因。要麽就是做出了選擇,選擇和明芳合作各取所需,要麽就是他不願意,來這殺她滅口的。

可這兩個明芳都不想選。

她懶洋洋地坐在床邊,像小孩子一樣懨懨打著哈欠。禹疆沒來之前,她心裏想著事一點都不困,可這會他來了卻莫名覺得困了,什麽事都不想管了。

明芳微仰起頭,兩只手捧著臉頰懶懶問道:“是來給我講故事的嗎?”

“……”

聞言,禹疆直接頓了一下,他有點被問住,剛剛上樓時備好的一大堆話,被明芳這麽一問,竟是一句都說不出了。

他微微瞇了瞇眼,“你是算準了,我會答應你?所以就拿你沒辦法了?”

“當然不是。”

明芳搖頭,立刻否認。

她起身走到了禹疆面前,兩人面對面站著,禹疆很高,比她高出了一個頭,明芳不得不微微仰著頭,不過她的兩只眼睛卻亮晶晶的,好像會發光一樣,含著幾分笑意,“我只是覺得,我們是一樣的人。”

話音剛落,禹疆只覺好笑,心裏可不這麽覺得,“一樣的人?什麽樣的人?”

他的聲音壓得有幾分低。

明芳眨眨眼,說:“為了達到目的,可以不擇手段。”她猜禹疆身份不俗,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度與談吐,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訓練出來的,這些東西,需要長期的積累。雖然不知他來明府是想拿到什麽東西,可他竟願以奴隸的身份來大晉,來明家做一個奴,以身犯險,對著他們這些人卑躬屈膝,低聲下氣,這點光想想便覺得很不容易了。

要知,無論是哪朝哪代,奴隸之身都是最下等的身份。性命與尊嚴如同路邊草芥,根本就不值錢也不會有人在乎。

但禹疆卻可以做到這個程度。

這個人,不容小覷。

所以她的選擇,也不會有錯。明芳見他一直沒有出聲,不禁挑眉:“難道我說的不對嗎?”

禹疆勾勾唇,雙手抱胸,下意識調侃明芳道:“是啊,小姐可真是了解我啊。”

“我娘和我說過,一個人嘴巴裏可以同時吐出真假,一個人的表情也可以隨時變化,人都是真真假假的,他們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偽裝,也會打著愛你為你的名號要挾你,故作誠懇,讓你不得不從。但是一個人的眼睛,是不會騙人的。”明芳說著看向了面前的禹疆,輕聲道:“禹疆,你的眼睛,和我一樣。”

都是帶著目的與選擇,有時候,利益會比感情來得更加可信。

“你說的,我可以考慮。”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,禹疆也不再啰嗦:“但我還有條件。”

聞言,明芳心裏緊繃的弦頓時松了下來,她知道禹疆這是答應了。緊張之下喜悅漫延全身,她點點頭,臉上已藏不住笑意,“你說。我都可以。”

若是成功了,那她就可以離開大晉離開明家,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。明芳激動到快哭,臉蛋紅紅的。

都可以……

什麽都可以……

禹疆卻陷入了深思,他看著明芳紅撲撲的小臉,和她激動到兩只眼都水潤潤的模樣,不免暗道:她是不是想多了,以為他要的是那方面的事情……

若這次來的是他大哥,明芳肯定是逃不出他的掌心,可他說的條件只是……等等,為什麽都這樣了,明芳反而一臉激動與期待呢?難不成她也……

不對不對不對……

禹疆忽然走近了幾步,試探:“真的什麽都可以嗎?小姐?”

“當然……”明芳剛開口,忽然察覺到不對,只見禹疆一步步朝她走來,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,明芳直直退後,有些無措:“不是,我……”

她不是那個意思。

禹疆卻沒有停止的意思,明芳一張臉嚇得蒼白,她連連後退,沒有發覺到自己已經快退到床沿,就快要摔下床,禹疆雙眸緊緊盯著她,見她驚呼一聲,他眼疾手快,一把摟住明芳的腰,將明芳扯進了自己懷裏。

明芳被嚇到了,有些驚慌失措,縮在禹疆懷裏,一動也不敢動。忽然,她察覺到禹疆低下了頭,熾熱滾燙的氣息灑在她身上,很奇怪的感覺,耳邊響起他刻意壓低的聲音:“小姐,以後,別在男人面前說t這樣的話,不是什麽都可以的。”

說完,他便松開了明芳。

明芳微微一顫,意識到什麽,不自然的別開了臉。

——

——

話說開之後,夜已濃,兩人面對面坐在茶幾旁。明芳沏著茶,禹疆開始表明他的條件:“第一,你我合作之事,絕不能有其他人知曉。天亮之後,你還是明府的六小姐,我還是你身邊的奴隸禹疆,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,不能被人發現端倪。”

“自然。”明芳頷首。

若是被父親與明虎發現了,後果她不敢想象,更何況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,半年內她必須要離開大晉。這也是她和禹疆合作的條件之一。

明芳將熱茶推過去,“還有呢?”

禹疆神情凜然:“第二,你不可探查我的身份來歷,也不要多問我什麽。有些東西知道的多了,對你沒有好處不是嗎?”

他是誰?要做什麽?這些明芳一點也不關心,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子,能管的只有自己,管不了那麽多。

明芳:“好。我不問你來歷,離開大晉後,你不管我歸處。”

禹疆笑笑,端起茶杯一飲而盡,茶香味苦,好好一個姑娘家,怎麽就喜歡喝這麽澀的東西?“分道揚鑣後,我自是不會管你,可這個世道太亂,你一個姑娘家,又能去哪呢?”

其實這些,明芳還沒有想過,從前的她,在禹疆還沒有出現時,心裏十分清楚的知道,自己不會有離開的那一天,她也不敢有什麽奢望。

可如今,她有了選擇。

“這個問題,我會好好考慮的。”明芳又問:“對了,那你們要我幫忙拿到的東西是什麽?是在阿兄哪,還是父親?”

禹疆:“這個還不急。”

現在動手並不是好時機,盯著明家的可不止他一個,待他慢慢將背後隱藏的黃雀揪出來,就可以動手了。

禹疆還有顧慮,明芳卻以為他對她還是不夠放心,她微微皺眉,直問:“你還是不太信我,對嗎?”

她看著禹疆。禹疆聞言,也恰好擡起了眼眸,他正想說點什麽,不料明芳卻滿臉真摯地說:“禹疆,我這一顆心,真的是誠意滿滿,絕無虛言。”

“不信的話,你就摸摸。”正說著,明芳已起身走到了他面前,她蹲下身,坐在禹疆面前,表情十分坦然,說出的話卻些許有些流氓:“只要你能帶我離開大晉,我會一輩子都記得你的恩情。”

“之前說,我什麽都願意做,這不是故意奉承說的假話,禹疆,我是真心的。”禹疆還沒從她的話裏反應過來,便覺有一只溫熱細膩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,是明芳的手。

如果剛剛還只是懷疑,是他自己意會錯了,那這下禹疆可以肯定,明芳是故意的,故意在撩撥他的心。

之前他還覺得,明芳天真好騙,只是個不谙世事的閨閣小姐,留在她身邊定極好掌控,可以利用她一二。

可現在再想想,被騙的那個人怕不是他自己?眼前的姑娘,明明就是個擅於偽裝的假白兔。

不過,這也不怪她。

這世道,太過善良懵懂的人,根本就活不下去,正如明芳所說,他們是一樣的人,一樣的不擇手段,一樣的為達到目的心狠手辣。

他微微一笑,反握住明芳的手,“小姐不必試探,我對小姐,亦是一片真心,天地可鑒。小姐或許不知,我其實恨不得將心肝都掏出來捧在小姐面前,讓小姐看一看我的心。”

明芳:“……”總算是碰到一個比她還能裝的人了。

她看著禹疆唇角漾起的笑意,忽然就沒了興致,想把手從禹疆掌心抽出來,誰知禹疆卻抓著不放了。

“你……”明芳微微一惱,見禹疆笑意愈盛,她也不出聲,直接低頭就要咬,看他還笑不笑了,禹疆見狀,也不急,漫不經心地說:“哎呀,這手我剛剛摸過樓下那兩只發春的貓,臟兮兮的,小姐你要是不嫌棄,那就咬吧,奴受得住。”

說完,還將手舉到了明芳面前。

“你!”他這麽一說,明芳咬也不是,不咬也不是,臉上氣鼓鼓的更加生氣了。禹疆見狀,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,笑得肩膀直抖,在這一陣陣笑聲裏,明芳的臉越發滾燙,奈何她就是抽不出自己的手。

“好了。”見她臉紅撲撲的,禹疆收起逗弄的心思,拉著明芳的手說道:“我不是不信你,只是我這邊,還有一些事沒有處理好,待時機成熟,你就會知道。”

明芳還沒說些什麽,卻被禹疆接下來的話堵在喉嚨裏,再也開不了口:

“你可是,第一個讓我低頭的女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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